能干掉美元吗？中国法定数字货币让人民币脱胎

酝酿开发达6年之久的中国央行数字货币DC/EP，终于要在5月面世了！人民币即将迎来脱胎换骨的一刻。这个与你的生活、工作息息相关的数字货币，你了解吗？

4月14日晚，微信等社交渠道上突然流传农行数字钱包内测的图片，表明央行数字货币正在农行试点。紧接着，4月16日央行数字货币首个应用场景将在苏州相城区落地的消息在市场中流传开来，受此消息影响，当天多只数字货币概念股的股票涨停。

4月17日晚间，央行针对数字货币的消息回应：“目前数字人民币研发工作正在稳妥推进，先行在深圳、苏州、雄安新区、成都及未来的冬奥场景进行内部封闭试点测试，以不断优化和完善功能。”目前，试点场景包括交通、教育、医疗、消费等，触达C端用户。据媒体报道，苏州相城区各区级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工资通过工农中建四大国有银行代发的工作人员，将在4月份完成央行数字货币（DC/EP）数字钱包的安装工作。5月，其工资中的交通补贴的50%将以数字货币的形式发放。据消息人士称，成都最先开始应用DCEP的商户是太古里。

基于深圳具有金融创新、数字科技领域、数字经济初具雏形等多重优势，因此在去年8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对《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中，专门对深圳提出了打造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的要求，支持深圳开展数字货币研究与移动支付等创新应用。数字金融，无疑将是深圳未来产业发展的重中之重。

DC/EP为何超预期推出？

关于DC/EP，一般估计要到今年下半年才推出，但5月份推出试点，实在出人意料。中国央行加快了数字货币的推进速度，相信与疫后经济复苏有关，因为数字货币的特性，可以定向发放特别贷款，也可以带上消费券功能，如苏州的公交补贴。

疫情期间及疫情后国家需要加大投资与采购力度，政府部门会发放很多专项补贴款或贷款，如何让这些资金不被挪用，让资金真正用到实处？目前要跟踪补贴发放的实际到位情况，往往需要逐级汇总报送上来，信息流和资金流不能做到完全匹配，执行中各地存在落实不到位、以拨列支等现象。而数字货币全程可跟踪的特性，辅助一定的智能合约权限管理，部委将可以不依赖其他业务参与方，直通式掌握各级补贴发放情况，避免下级机构挪用补贴的风险，实现专款专用。

因此，早在3月初，国家发改委就召集专家探讨数字货币对疫情的作用，认为疫情是数字经济的催化剂，快速、全面、精确的数据采集和分析是高效决策的前提；疫后时期，国家可能会加大投资与采购力度。因此央行数字货币可能会加快推出，成为流向全程可控的特殊“专项资金”。

从长远来看，DC/EP将重新定义人民币的发行与流通，因此，不但将极大提高央行货币政策有效性，实现精准化、智能化，而且将为中国经济由出口主导向内需主导、由工业经济向数字经济转型提供相适应的金融基础支持。因此，对于人民币来说，DC/EP不仅仅是形态上的变化，而是经济转型为背景的内涵深化。这是从形态到内涵的“脱胎换骨”。

与支付宝等移动支付有何区别？

狭义的数字货币，指的就是加密货币（Crypto Currency），即使用密码学原理控制交易单位创造的货币，如比特币、以太坊、EOS等民间数字货币，以及各国各地区政府部门发行的央行数字货币（CBDC）。广义的数字货币不仅包括加密数字货币，还包括金融机构的电子支付（借记卡）、移动支付账户（如支付宝、微信支付等），以及游戏平台上的虚拟货币等。

中国央行数字货币有数字化发行（Digital Currency）、电子支付（Electronic Payment）两个主要特性，因此英文简称为“DC/EP”。DC/EP不是简单地把人民币电子化，而是可定向流通、可追踪的“超级货币”，“在价值维度上是信用货币，从技术上看应该是加密货币，从实现方式来看则是算法货币，从应用场景来看是智能货币。”（姚前）

目前中国无现金的移动支付已经非常普及，国内现金M0占M2的比重从1998年的11%降至目前的4%，有必要再搞DC/EP吗？DC/EP与支付宝、微信支付的区别在哪里呢？

首先，从名称上看，支付宝、微信支付等移动支付仅有支付转账（EP）的功能，而达不到货币创生——数字化铸造（Digital Currency）这一层。也就是说，DC/EP是基于央行的M0，是现有纸钞的数字化，而电子支付是基于银行账户的M1、M2。

M0，指流通中的现金，也就是中央银行发行的纸质货币及硬币。

M1，指狭义货币，为M0与非金融性公司的活期存款之和。

M2，指广义货币，为M1与非金融性公司的定期存款、储蓄存款、其他存款之和。

在支付层面上，二者也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在支付过程中，支付宝、Paypal等移动支付工具只是在线发出简单的指令，由第三方账户（银行、支付宝等金融机构）的服务器完成转账（背后仍是传统货币，移动支付需要依赖第三方账户），但数字货币支付转移时，在线传输的数字信号不再是简单的指令，而是一段计算机程序（可以编程的代码），在这里，货币转移不是数值的增减，而是代码与代码的交换。代码中的信息实质是一个交易单，记录了这笔交易的具体信息，比如付款人、收款人、付款金额等，通过交易信息来证明顾客拥有多少数字货币，而不是像银行账户那样提供给顾客一个具体的货币单位。因此，这里就显示出数字货币的一个显著特性：可以脱离于第三方账户独立存在并实现点对点的转移。

不过，从目前公布的信息来看，DC/EP将依托第三方金融机构发行，而不是央行对公众直接发行，但本质上，DC/EP仍是央行对持有者的负债（借记卡、移动支付则是第三方机构对存款者的负债）。

独立存在不仅不需要第三方账户，而且还可以离线存在和转移。现在，DC/EP已经实现双离线（即付款方和收款方都离线）支付，这是目前的电子支付（移动支付）所不能比拟的。从目前农行内测泄露出来的图片可以看到，电子钱包上“碰一碰”的入口，很可能就是双离线支付的场景。

而且，用户的银行卡内现金可以直接兑换为等值的DC/EP，也即10元人民币兑换10 DC/EP。由于DC/EP完全等同于自己持有的现金，因此是没有利息的。

也就是说，数字货币具有实物货币（金、银、纸钞等）的特征与功能，只不过是数字化铸造发行的货币（Digital Currency），是一种新的货币形态。因此，人民币从纸币硬币、电子支付一路走来，到DC/EP脱胎换骨，成为“人民币3.0”。（人民币1.0指的是人民币现钞、硬币，人民币2.0指的是实现电子化支付与管理的人民币。）

三代人民币的形态与特征：

DC/EP是去中心化的吗？

从比特币、以太坊到EOS等加密数字货币，都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去中心化。很多人会问，DC/EP是去中心化的吗？

从前面表述的央行数字货币的特征来看，DC/EP既然可以实现全流程的监控与管理，那么肯定不是去中心化的。实际上，只要是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货币，那都需要监控，因此肯定是中心化的，DC/EP通过共识机制和时间戳，允许数字记录和跟踪，保障电子支付交易信息的公开、透明、可追溯性，有助于减少非正规经济活动，打击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等。

如前所述，央行数字货币可以不需要第三方账户独立存在，因此不同于传统银行账户才能完成的“账户紧耦合”方式，而是“账户松耦合”，即可脱离传统银行账户实现价值转移，使交易环节对账户依赖程度大为降低，同时采用数字签名的方式对每个参与者的个人信息进行有效保护，防止用户个人信息丢失、泄露或被恶意篡改，从而保护个人隐私、满足可控匿名支付的需求。

不过，DC/EP采用双层运营体系，即人民银行先把数字货币发行给银行或者是其他运营机构，再由这些机构兑换给公众。为保证央行数字货币不超发，商业机构向央行100%全额缴纳准备金，央行的数字货币依然是中央银行负债，由中央银行信用担保，具有无限法偿性。因此，双层运营体系对现有货币体系的冲击最小，能调动商业银行的积极性，利用现有的基础设施及分发网络，提升数字货币的接受程度。

由于真正的区块链技术是去中心化且不可篡改的，因此，DC/EP在央行层面是坚持中心化的管理模式，因此其核心不可能基于区块链技术。不过，DC/EP在商业银行/其他支付机构这一层，官方一直强调“不预设技术路线”。因此，一些重要的区块链技术在DC/EP中应用，例如利用智能合约实现资金的定向流通，利用非对称加密认证身份等。

数字经济谁领风骚？

不同的经济形态需要相应的货币形态与之配套。数字货币，就是数字经济的货币。

在央行宣布成立数字货币研究所之后不久，2016年12月，深圳市就宣布成立了全国首个Fintech数字货币联盟及研究院。这是国内首个地方城市从国家金融创新开放、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等战略高度，发起成立的金融科技联盟和研究院。2018年6月，央行在深圳成立“深圳金融科技有限公司”，进行贸易金融区块链等项目的开发。

2019年8月中共中央发布的《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把深圳研究发展数字货币专门列出，显示深圳在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和独特地位。意见中的第八条写道，“允许深圳立足改革创新实践需要，根据授权对法律、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作变通规定。”这是深圳进行数字货币创新的“尚方宝剑”！

为何是深圳？

一、深圳有华为领军的5G技术生态发展环境，深圳在通信、互联网、区块链等方面具备较好的技术基础，对数字货币的研究能起到技术支撑的作用。

二、深圳有改革开放以来形成的制度先发优势。

三、深圳有市场和区位优势，大湾区不仅有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而且深圳这个年轻城市对区块链与数字货币的接受程度，整体相对较高。

四、深圳有市场化优势，与北京、上海相比，深圳不仅更贴近市场，而且深圳的数字经济体系已初具雏形，区块链公司已经超过3000家。

凭借上述的多重优势，深圳拿到了发展数字货币的“尚方宝剑”，深圳未来如何独舞这把宝剑，我们拭目以待。

DC/EP挑战美元霸权？

DC/EP即将推出的消息传出后，不少自媒体称，“中国成全球首个使用法定数字货币的国家”，人民币数字货币将“颠覆美元霸权”，等等。这些都是不准确的说法。

实际上，早在2014年12月厄瓜多尔央行就推出了“电子货币系统”，以琥珀蜜蜡为价值载体发行“厄瓜多尔币”，突尼斯于2015年发行国家数字货币eDinar，2016年12月塞内加尔央行发布基于区块链的数字货币eCFA，2017年11月乌拉圭正式推出数字化比索，2018年3月马绍尔群岛发行了法定数字货币Sovereign（简称SOV）。

特别魔幻的是2018年2月委内瑞拉在以太坊上发行总量约1亿枚的主权加密货币——石油币（Petro），以挽救日益衰败的经济。不过推出没多久，委内瑞拉国会宣布石油币非法，认为它只是总统马杜罗的腐败项目。但马杜罗还是借国家机器强制推行，结果到现在半死不活的。

今年2月19日，瑞典央行宣布即将测试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电子克朗（e-Krona），成为发达经济体中率先尝试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国家。

在中国传出DC/EP正在试点的4月16日，Facebook主导的Libra项目发布2.0白皮书，正式宣布除了锚定多种资产的稳定币外，还会提供锚定单一货币的稳定币。这表明Libra项目在前期遭遇美国国内质疑后迅速调整了方向，从而成为美元的稳定币，以得到美国监管层的认可和批准。借助Facebook的平台和庞大的用户基础，Libra项目无疑使美元在数字时代如虎添翼。

人民币数字货币DC/EP真能“颠覆美元霸权”吗？这需要从人民币的发行机制、中国央行研究DC/EP的国内国际背景谈起。在成为世界性主导货币之前，人民币需要实现自由兑换，需要更加国际化，更需要有一套被广泛认可的价值体系来支撑，可谓任重而道远。这又是一个复杂又耐人寻味的话题，我们下次继续分析。